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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1/13 1:58:00
引子:现在不仅仅年轻人对“文革”并不了解情况,而且就是中年人也是不太了解造成严重内乱的运动。本文除有少量作者个人珍藏的影像外,其他的相片来自网络,与正文无关。徒步串联到北京文/方永先一、渴望见到毛主席

上世纪的一九六六年,毛主席发动了“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”。为了广泛地发动群众,从8月18日到11月26日,毛主席先后8次在北京接见全国各地来京的万师生和红卫兵。最初几次接见的红卫兵是各地推选的代表。我们团风中学大概是第三次接见时才派代表去的。在工作组的领导下,每个班只推选一名代表,那是家庭出身好、个人表现突出的最优秀的学生。被推选上了的,比中了头名状元还要荣耀,真是令人羡慕死了。我们高三(1)班推选的是王少成。少成同学从北京回来时我们都争先恐后地和他握手,虽然他只是远远地望见了毛主席,并没有和毛主席握手,但我们还是从他手上分享到了幸福和喜悦。要知道,那时候能亲眼见到毛主席,是人生最大的愿望。但是名额有限,不能人人都去,我们既能理解,也深感无奈。

二、也举红旗上征途

到了10月底,人民日报头版上登了一条消息和一幅照片:吉林省的一个学院的九个学生组织了一个“红卫兵长征队”,背着背包、打着红旗,徒步跋山涉水到北京去见毛主席,受到了毛主席的亲切接见,毛主席还和他们一一握手!

这则消息给了我们极大的鼓舞,大家纷纷议论要效仿吉林省的红卫兵,也组织一个长征队徒步去北京。但最终大部分同学选择了乘车坐船,只有十人敢于徒步,我是其中一个。另外的九人是我班的卢细双、曹水旺,2班的舒炎山、邵国生、何奠华、杜清明,高二的吴中山、易应珍和初中的刘金林。我们十人都是男生,家庭成分都是贫农;年龄最小的刘金林十六岁,其他九人都在二十岁左右,全都身体健康,有吃苦精神;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在文革运动中观点一致,都反对怀疑一切、打倒一切等过激行为。我们推选舒炎山为队长。

毕竟从团风到北京要长途跋涉三千里,又是打着“长征”的旗号,这不是一件小事,因此我们做了充分的准备:1、制作了一面队旗。旗的长宽仿照红**旗的样式,按*金分割的比例设计;旗上的文字是“湖北省*冈县团风中学红卫兵长征队”,两行排列,上十字小,下六字大;红底白字,油漆喷写,非常醒目。2、买了一张当时出版的串联地图,以备行*之用。3、每人一顶*帽,一件*上衣,配上红卫兵袖章。我的*服是向学校农场的小余借的,是一件*色的*棉袄。4、各自带上一床棉被、一至两套内衣、袜子、一双布鞋或球鞋,还有洗漱的毛巾牙膏牙刷、喝水的搪瓷缸子以及草鞋若干双(要学红*穿草鞋行*)。5、带足伙食费和全国通用粮票。6、学会打背包。7、开会统一思想,明确选择徒步进京的目的不单是为了见毛主席,还要借此锻炼自己,考验意志,还要访问英雄模范人物,接受革命传统教育。8、制订了纪律,规定仿照红*做法,行*宿营*事化,一切行动听指挥;吃饭按通行标准给钱给粮票(一餐一角钱、四两粮票)。

三、启程首日宿辛冲

做好了各项准备,我们定于11月3日下午启程。那天吃过午饭,队长吹响了出发的哨子,我们戴*帽、着*装、穿草鞋,背起背包在操场上集合列队。立正,向右看齐,向前看,稍息,立正,向左转,起步走。刘金林举旗在前,队长走在最后,红旗下十人成1字纵队,雄赳赳气昂昂,俨然是一支红*小分队。出校门,穿郑家衖子,过粮道街,走上寨,向新洲进发……一路上总有人驻足观望。

第一天没能走到新洲。到辛冲中学天就黑了,我们进校歇宿。学校里没有师生,都串联去了,只有一个戴眼镜的老头儿看校。这老头儿低眉顺眼,面无表情,很是落魄的样子,凭直觉判断应该是学校靠边站的当权派,或者是所谓的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。没有电灯,他点着一盏煤油灯,找来一个大师傅给我们做饭,炒苕丝儿做菜,烧热水给我们泡脚。饭后送我们到学生寝室歇宿。第二天早上吃的是稀饭和苕。按规定,串联的红卫兵乘车、坐船、吃饭、住宿都是免费的,但我们还是按照当时通行的伙食费标准(每餐一角钱、四两粮票)付了账,以示我们不占国家和集体的便宜。于是列队,继续向新洲县城前进。出发前竟没有对那接待我们的老头儿说声谢谢。

四、从新洲到宣化店

中午到达新洲县城。那时各县城都有红卫兵串联接待站,我们是在新洲接待站吃的午饭。放下碗筷付了钱票,立即列队出发,目的地是红安县城。从新洲到红安,半天是走不到的,在半路上住了一晚,再用一天才到达。

我们看地图确定行*路线,以县城为行进目的地,取直避弯,走的多半是乡间小路,因此常常要“卖钵儿”(问路)。劈柴劈小头儿,问路问老头儿。在去红安的路上,我们看见一位戴眼镜、穿长衫、拗粪箢的老爹爹,就问他:“爹爹,到红安还有几远啦?”那爹爹说:“*安啦?我jie往日走私路是九十,kenzi走公路不晓得有几多里。”他把红安叫*安,把小路叫私路,*安说成“房安”,一口的红安方音。这引起了我们的兴趣,一路学着“房安”方音说笑,一点也不觉得累。

到达红安县城,我们本想请老革命讲革命故事,可是县委、*府已处于瘫痪状态,我们的愿望没有达到。匆匆吃了晚饭,用热水泡了脚(每天睡前必要泡脚),就解开背包睡了。第二天的目标是大悟县的宣化店,天黑到达,住招待所(这是镇一级的单位,没有串联接待站)。宣化店是一个历史名镇,有周恩来与美蒋代表谈判旧址、中原*区会场等革命遗址。当时这里还没太受冲击,所以我们提出请老革命讲革命传统的愿望得以实现,当晚有好几个老人讲了他们的革命故事。

五、罗山休整洗澡难

从宣化店往北,不到半天就到了湖北省的边界,那边是河南省的罗山县。我们都是第一次出省,感到很兴奋,在省界上盘桓良久,演示“一脚跨两省”的奇迹。省界很分明,有一座界碑,南面是“湖北省”三个大字,北面是“河南省”三个大字;以山脊分水为界,湖北这边绿树成林,河南这边几乎是寸草未生。南北分明,活像是剃了一个半边头。于是我们感慨:河南到底比湖北差些呀!罗山县城在它的北部,我们穿越了大半个县才到县城。在乡间小路上行走,山上基本无树,田地里也看不到庄稼(当时已是农历十月初),可以说是满目荒凉。县城也不大,比不上那时的*州,好像人也不多。

住进接待站,第一件事就是要洗澡换衣,因为我们从团风出发以来就一直没洗澡、没换衣,而且还天天出汗,身上很不舒服。我们找到了洗澡堂,可是门上挂了一块牌子:“今天是妇女洗澡日”!这让我们既新奇,又感到大失所望。没办法,就去找脚盆,可是罗山没有这东西啊!最后只找到一个比洗脸盆略大一点儿的木盆,将就着洗了个澡,换了干净衣裳。到城边小河里洗了换下的衣服,就已经是半下午了。为了等衣干,我们决定休息半天,明天再赶路。

六、正阳街上遇“老乡”

下一个目标是正阳县。从罗山到正阳不算很远,按地图上的比例尺计算也就百把里路,只有一天的路程。从这一天起,我们的一日三餐开始了很大变化,没有大米吃,只吃玉米面做的饽饽或窝窝头(玉米粉碾得粗的做成巴掌大的粑,蒸熟了就叫饽饽;碾得细些的捏成碓臼样儿,又像鸟窝,北方人叫它窝窝头),一直吃到北京才吃上大米和白面。无论是饽饽还是窝窝头,我们大都吃不惯,一个个显得很消瘦,只有那个最小的队员倒是很喜欢这道美食,长得越来越壮实了。

太阳快落到地平线,离县城已不远了。我们用普通话问一位中年男子:“请问到正阳还有多少路?”他说:“钻眼儿?抬腿就到了。”我们一下子听糊涂了,我们问的是正阳有几远,他怎么说“钻眼儿”?略一思索,明白了,原来当地方音叫正阳“钻眼儿”!我们一下子兴奋起来,说,我们加把劲儿,天黑之前赶到“钻眼儿”去啊!

第二天出发的时候特地在正阳街上逛了集市,目的是要买两样东西,一是草鞋,我们带的草鞋快穿完了。但是这里没有,以后一直没买到。二是买皮蛋,因为北方空气干燥,加上连日来天天晒太阳,个个喉咙上火。可是也没有买到。正在这时,突然有一个人跟我们打招呼,自我介绍说他是九江人,来正阳十几年了,听我们说话,又看了我们的旗,晓得我们是湖北*冈的,感到很亲切,算是遇到老乡了。我们握手、询问,还真的有老乡的感觉。他告诉我们,你说买皮蛋,人家不晓得,我们南方叫皮蛋,这里叫变蛋。他帮我们找了一圈,还是没找着,只得作罢,与老乡告别,继续北上。

七、北上周口见闻多

从地图上看,下一步的目标是周口(地级),沿途要经过平舆、汝南、上蔡、商水、项城这五县的地盘,但其县城都不在行*的路线上。我们取直线行走,大多数是乡间小路,有时还走到庄稼地里去了。这段路一连走了五天半,吃的是农家饭,睡的是土坯炕,虽然辛苦,却有丰富的经历和见闻。且略略说几件:

1、当地长时间干旱,棉花只有尺把高,红苕藤也不过尺把长,而且全都成了黑色,没有一片绿叶。但是土里有苕,农民挖苕不像我们南方用锄头挖,而是用牛犁,土翻过来了,现出苕来就捡,没现出来的不要。别看只有尺把长的死藤,结的苕还不少,单是没捡完的苕就比我们南方挖的还多,我们从地里走过,常常一脚踩一个!还有,他们一具犁架两头牛拉,这是我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稀奇事。

2、那天中午歇在一个农家院,一个老婆婆(当地可能是叫奶奶)很热情,要给我们做饭。我们发现院里堆着一堆苕,就向婆婆买了一篮子,没过秤,大约四十斤。因为吃了好几天的饽饽和窝窝头,很是吃不饱,想换换口味。婆婆帮着把苕洗了,放在一口大锅里蒸。锅大灶矮,跟我们这里过年打豆腐的锅灶差不多。婆婆帮我们烧火,烧的是秸秆。我们饿了,急着要吃,婆婆说“不中”,意思是没熟,不行。过一会儿闻着香了,婆婆说“中了啵?”揭开锅盖看了看,说“中了,中了”,意思是“熟了,可以吃了”。可是这苕一点儿也不好吃,硬粉,不甜,嚼细了也难吞下去。结果一半也没吃完。我们感谢婆婆的热情,告辞上路。婆婆说:“好大的风啊,歇歇吧!”她把风说成“烘”,对此我印象很深。

3、我们用普通话跟老乡交谈,发现他们说的也不是普通话,而且路隔三五里、各处一方音。于是我们也入乡随俗,走到哪里说哪里话,跟他们语言相通了。毕竟我们都是有相当文化的人,学说北方任何方言都不在话下。当然只是发音相似,方言词汇还是有些不懂。

4、发现妇女喜欢穿不同花色的棉袄,而且外面不套褂子,这跟我们南方不一样。有的地方很穷,男人的穿着差。有一天看见一个中年男子竟然下身穿着棉裤、上身打着赤膊在地里干活。当时正值十月小阳春,天气并不冷,这说明他只有棉裤没有单衣。

5、接连几天,发现骑自行车的只有老人和妇女,没有青壮年骑车的。有一天看见一妇女车技高超:她骑车带四个孩子——前面横档坐一个、后架上坐一个、怀里抱一个、背上驮一个,这让我们大为惊诧。

八、日行一百八十里

在周口歇了一晚,第二天早起继续北上,向太康县挺进。从地图上看,周口到太康约有里,中间没有其他县城。如果沿公路向偏东方向走淮阳到太康,那就绕了弯。于是我们决定取直线,仍然走乡间小路,而且还决定尝试一次急行*,一天走里。结果硬是在晚上十点到达了目的地太康县城,用事实验证了我们的意志和毅力。我们感到很自豪。

九、崇拜英雄访兰考

在太康休整一天,洗澡换衣,休息体力。下一个目标是我们早已神驰情往的地方——兰考,那是焦裕禄奋斗过并且为之献身的地方。焦裕禄是我们这些青年学生真心佩服和崇敬的共产*人,我们崇拜英雄模范人物的热情,就像今天的青少年崇拜娱乐明星一样。所以我们的“长征”从一开始就确定了拜访英雄的路线,兰考是首选的目标。

从太康到兰考,如今有国道,基本是一条直线,可在年我们走的时候,只有一些短途的土公路和大车路,多半还是人行小路。一路上晓行夜宿,落脚点多半是公社机关。其房子都是砖瓦平房,设施比较简陋,办公室大约是有桌椅的,但是食堂里绝对没有桌凳。干部们吃饭,都是把自己的一份饭菜拿到走廊或院子里,蹲在地上吃,那菜碗是放在地上的。我们学他们的样子,也蹲着,但是蹲不长,就席地而坐了。那饭,其实不是饭,应该叫糊糊、饽饽、窝窝头。菜呢,倒有些好东西,有时是羊肉汤,有时是绿豆丸子,还有稀奇的一样是用醋拌的大白菜,不炒,生的吃。这是我们从来没见过的吃法,都不敢吃,但是不吃又没别的菜,就用筷子夹一点点,尖着嘴巴试试,终于不敢多吃。只有刘金林倒是特别喜欢,菜吃完了还把碗底的醋水也喝了,大家笑他是“河南侉子”。其实吃点醋是有必要的,因为那里是盐碱地,水呈碱性。

这一段路走了好几天,中间经过了杞县,就是“杞人忧天倾”的那个地方。大家就这个寓言故事说笑了一番,深感人生能到此一游,倒也是难得的机会,真是不虚此行啦。

冬日景象,大地显得荒凉。越是接近兰考越是这样。地面有粉末状的细沙,跟江河边的潮泥沙一样,只是干燥些,风能吹起来。再往前走,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片黑色的树:黑色的干,黑色的枝,像是铁铸的。那枝曲折横斜,一片叶子也没有。这是枣树吧?问老乡,果然是。

在枣树林里,看见一位老农拗个粪筐捡羊屎,我们心里有些好笑:羊屎一粒还没枣子大,捡它划不来呀!这老农民主动打招呼,说:“你们是来看焦书记吧?焦书记真是我们的好书记呀!”他说得很动情,我们受到极大的感染,深切地感受到了焦裕禄的伟大,深切地体悟到了人民群众对焦裕禄的血肉深情。我们加快了脚步,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当年流行的歌:“焦裕禄啊我们的好书记,你就像那泡桐树巍然挺立······”

到了兰考县城,我们住进了接待站,在这里停留了两天。有几个主要活动:

1、当天晚上在剧院看了河南大评剧《三世仇》。剧情发展到最悲愤的时候,却有几个老头儿在座位上说说笑笑,一点儿阶级感情也没有,我们感到很气愤,几次想要去责问他们,但最终还是忍住了。现在想起来,他们说说笑笑是在“看戏”,看戏自然要评说议论啊,而我们动情气愤则是在“看阶级斗争”,在那时这体现了我们的“阶级感情”和“阶级觉悟”。那时我们实在是很幼稚啊。

2、第二天上午在大礼堂听焦裕禄的同事介绍焦书记的事迹。焦裕禄的妻子也讲了话,我们特意买了一顶*帽送上台给她戴上,引起全场热烈的掌声。下午参观了焦裕禄带领群众栽种的泡桐树林。

3、我们计划给焦裕禄墓献一个花圈,要按我们南方的做法,用松柏枝扎一个,寓意万古长青。于是在满城里找松柏,找了半下午,终于在土产公司的院子里发现了一棵柏树。我们也不打招呼,径直去砍树枝,公司的人见我们是红卫兵,就不说什么,任凭我们砍。(在那时候,红卫兵堪比宪兵队,是没有人敢惹的,虽然我们并不逞威风,但在人们眼中有着不可冒犯的威严。)回到接待站就人人动手,有的绑扎树枝,有的折纸花,有的写挽联,很快就扎成了一个既庄重又富含寓意大花圈。

4、在兰考的第三天上午,我们穿戴整齐,列队,举旗,抬着花圈,向焦裕禄的墓地齐步走······焦裕禄墓是水泥建造的,坟头嵌着他的相片,墓周围是高大的泡桐树。我们在墓前列队,敬献花圈,三鞠躬,集体背诵毛主席的《为人民服务》,然后合影留念。这一套仪式在今天的青年看来恐怕有点不可思议,但在那时是合情合理的。附合影照片如下。

当时在墓地的人很多,他们和我们一样,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崇拜者,也在墓前献上了花圈。在众多的花圈中,只有我们献的是用青翠的柏树枝扎的,显得别具一格,吸引了众多的眼球。同时我们旗帜上的“湖北*冈”也引人注目,他们知道,这是来自林副统帅家乡的红卫兵,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,顿时我们心里有一种光荣而自豪的感觉。

十、惊心动魄过*河

举行完仪式,我们背起背包,重新整队,立正,稍息,向右看齐,向前看,向右转,起步走······

这次的目标是*河渡口。看地图知道,从兰考到*河边只有大约半天的路程。怎么走,还需问。老乡告诉我们,过*河必须从渡口过,可兰考段没有渡口,必须到山东的东明县才有。哦,原来如此!这使我们又长了一回见识。这样也好,我们的长征可以多走一个省份,多一份阅历,如此不亦说乎!于是转向北偏东方向,远远地与*河平行前进。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到了东明县城。据说,东明县有玩杂耍的传统,我们小时候在家乡看见玩杂耍、猴把戏的,都是从这里来的。

在东明歇宿一夜,第二天下午来到*河南岸,沿堤脚走了好长一段路程。早就听说*河是地上悬河,河床比堤外地面要高出3——5米,农民可用虹吸管引*河水灌溉庄稼。今日身临堤脚,就像走到牛车河水库大坝之下一样,感觉满河的水就在头上方。

上堤,*河展现在我们眼前,我们跳跃着,高声地发着感叹:“啊,这就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啦!”“*河,我来啦!”“母亲,我来啦!”“我来啦!”我们的喊声在空中回荡,经久不息。冬日的*河处于枯水期,两岸的河滩怕有七八里宽吧。河滩上有几只白色的鸟儿在起起落落;宽宽的河滩中间一条似白又*的带子,就是冬季的*河水,远远望去,其宽似乎不足一尺,抬腿就可以跨过去。

狂呼了一阵之后我们向渡口走去。在渡口正好有一只木船靠岸,满船的萝卜是从北岸运来的,有一万斤。萝卜很大,一个有十斤左右,小的也有五六斤。有七八个姑娘大嫂搬运上岸,我们要等搬完了才能上船过河。这些姑娘大嫂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,提着柳条筐上船,一筐装一两个萝卜,下船,上岸,把萝卜码放在宽敞处,再上船提第二筐;上下船时还要互相让路,动作笨拙,效率很低。我们看在眼里,很是瞧不起,心想照这样搬法,到明天也搬不完,岂不耽误我们过河?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地勒起袖子,说,你们过开,我们来!我们十人一字摆开,像农村做屋传瓦那样传递,不到一个钟头,就把一船萝卜全部搬上了岸。那一群女青年在一旁呆呆地看着,也不插手参与,也不表示赞赏,也不知道说声谢谢,真是不可思议。倒是那些船工不错,急急忙忙地把船舱打扫干净了,让我们上船,安顿坐好,嘱咐不要走动,还特地把我们的旗帜升上桅杆。然后一人掌舵,两人撑杆,三人在河滩上拉纤,沿着一条窄窄的水道向东拉去。他们喊着号子,看来很费力气。我们在船里乖乖地坐着,不一会就晕头转向了。

不知过了多久,船拉到了主航道,拉纤的船工也上了船。船逆水而行,水流很急,船身晃动。船工们很紧张,大声呼喊,喝令我们坐好,不准动。船的前进主要不是靠篙撑,也不划桨,而是靠抛锚——两人抬起一个很大的铁锚,走上船头奋力将锚抛向右前方,锚落水底,水冲船身,于是船身向右摆去,摆幅很大,这样船就向北岸前进了一步。船工们再把锚提上船,再次向右前方抛去,船又摆动一步。如此反复,不知有几十次。每次抛锚,船工们都咋咋呼呼,高度紧张,非常辛苦。我们坐在船仓里,看着汹涌的*涛激烈地拍打着船帮,听着船工高声的呼喊,感受船身猛然摆动的摇晃;看得头晕眼花,听得惊心动魄,摆动如荡秋千。但是我们只觉得刺激有趣,竟一点也不害怕!

终于靠岸了。船工们都松了一口气。我们付了船钱,几何?每人八分钱!船长取下桅杆上的旗帜,客气地送我们上岸。临起船,邵国生同学用一个小药瓶灌了一瓶*河水留作纪念。后来在北京住了一段时间后,取出一看,瓶里的水澄清明亮,而瓶底有三分之一是泥沙。这是后话。

十一、走在盐碱地上

过了*河,起步就是濮阳地界。濮阳地域很大,虽然在*河北面,却属于河南省,再往北的清丰县也属河南。这一片地区是盐碱地,沟沟坎坎的地方可以看见一层白霜——那不是霜,是盐碱。掠一点在嘴里尝尝,又苦又涩,也带点儿咸味。放眼望去,无边的原野基本没有树木,地里的麦苗稀稀的,痩瘦的,要死不活,这样的庄稼,明年哪会有收成呢!询问老乡,老乡告诉我们,别看现在长得不好,到明年春天就大不一样了,只要不被水淹,明年一定是大丰收!

在盐碱地区走了几天,感觉是满目荒凉,看不到一块好庄稼。忽一日来到一个生产大队的队部,只见门前一片绿葱葱——是一片麦地,这是多日以来所看到的唯一富有生机的景象,可是地里却系着两个驴子吃麦苗!我们大惑不解,就问大队部的人:这好的麦苗,为啥要让驴吃呢?他们解释说,要不让驴吃,明年就疯长,就会颗粒无收了。啊呵,麦苗又*又瘦能丰收,长得好的要让驴吃,真是长见识了。

十二、官道见闻

往北出清丰县,才真正进入河北省,走在我们意识里的华北平原上,途经南乐县、大名县、馆陶县,到达临西县(临西是我们的一个目的地)。所走的路线大约就是如今的国道,但那时只是一条比较宽的土路,笔直笔直的,称为官道。没看见一辆汽车,只走大车,牛拉的,马拉的,人拉的。官道两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,有村庄,有树林;靠路边有许多馒头样的土堆,那是坟墓,圆形的,跟我们南方的坟墓不一样。在这条笔直的官道上走了好几天,每天看到的景象“完全相同”,都是坟墓、村庄、树林,让人怀疑自己根本没有前进,而是在原地徘徊。

有一天走进了一个大村子里,竟迷了路。向一位正在吃饭的中年男子询问,那男子特别热情,掇着碗给我们指引,一直送出村外,说,“沿着官道一直走,一直走!”一边说,一边手舞足蹈的,非常下力气,非常认真,非常负责任,我们走出好远了他还在那里喊着,生怕我们走错了。这一件小事给了我们很不一般的感想,感觉到这燕赵大地上的人们就是不同,有一种特殊的气概、特殊的情怀。

此后,常有人跟我们打招呼,问:“哪去哩?”答:“去北京见毛主席呀!”又问:“咋不乘车啦?”答:“我们要走长征路,我们步行啦!”他把“步行”听成了“不行”,赶紧给我们纠正,说;“行,你们很行!很行啦!”一边说一边翘大拇指,引起我们快活的笑声。有时候有人对我们的旗帜感兴趣,念旗上的字,把“*冈”念成了“*岗”,我们都给以纠正,还驮出了林彪的牌子。他们知道我们是林副统帅家乡来的,显得特别热情。

有时从村边经过,看见青砖灰瓦的农家房子,家家户户的窗子上挂着长串的红辣椒,还有成堆的玉米棒子。我们在农村吃饭,都是选定在公社或大队部;餐餐吃的是糊糊和窝窝头,还有大葱,辣椒,有时还有羊肉,绿豆圆子和一些叫不出名的好菜。要是在县城接待站里吃饭,就可以吃到白面馒头,只是菜不好,每餐一块切成四方体的腌萝卜,跟我们南方的腐乳豆腐大小差不多,灰黑的颜色,不炒,没油,味咸而苦,尝不出萝卜味,如果不告诉说这是萝卜,就根本猜不出是什么。(无论是吃玉米窝窝头还是吃白面馒头,我们都是一样的给一角钱、四两粮票。)

十三、拜访吕玉兰

过了*河一路往北,直奔临西县——那里有个东留善固村,村里有个模范人物,叫做吕玉兰。吕玉兰的事迹早已全国闻名,我们正是慕名来访。正因为她的名气大,我们很顺利地找到了东留善固村——那时叫东留善固大队。一进村就有两个突出印象,一是有很多的人,主要是跟我们一样的来访者,来自全国各地,大队设了专门的接待站,负责来访者的食宿以及参观访问;二是有很多的大字报,主要是批判吕玉兰的,说她走资本主义道路。(大字报专栏是用芦席做的,一排排连接如矮墙)。但这时吕玉兰还在工作,我们去的时候不在村里,一打听,是去地委开会去了(听说她是临清地委委员),要三天后才回来。我们感到很失望,大家商量,决定等两天,一定要见到这位慕名已久的模范人物。

在等的这两天我们有两个活动。第一天去观看吕玉兰带领群众植的树林,很大一片,主要是桑树,还有一些杂树。这里原是*河故道,成片的沙地,就像是沙漠,所以植树很重要。讲解员给我们介绍了植树的故事,说吕玉兰有个妹妹为采桑籽育苗,从树上落下来摔死了。吕玉兰不灰心、不退宿,硬是带领社员把树林造起来了。我们听了很感动,更增添了对英雄模范的敬意。

第二天参加生产队的劳动,和社员一起摘棉花、花生,还给玉米棒子脱粒。要把玉米棒子上的米粒弄下来,那可很不容易,我们都不会做这个事儿,效率低,还手痛。而那些社员却做得轻而易举,棒子拿在手里,左一旋右一转,玉米粒就下来了。脱下的玉米堆在场地上,*灿灿的,非常好看。但我们吃窝窝头吃怕了,一点也不喜欢。就对一位老农说,玉米不如南方的大米好吃。可这位老农却坚定地反驳说:“呃,玉米好,玉米好!大米不抵玉米!”

第三天早晨,听说吕玉兰昨晚回来了,我们立即到她家里去。她家的房子是单独的一幢,青砖,灰瓦,相当于我们这里的长四,质量比别的人家好。一进屋,看见吕玉兰正在吃早饭。她和她的家人只顾吃饭,并不理会我们,也不请我们坐(其实也没有椅子可坐)。我们当时似乎完全谅解了,感觉她的不理会有两个原因,一是来访者络绎不绝,无从理会;二是当时她正处于受造反派批斗的阶段,而我们又都是戴着袖章的红卫兵。

再看她一家吃早餐:一张矮方桌,几个矮凳子;好像只有三四个人吧,有她的父母,还有谁记不大清楚;桌上的菜不多,有红辣椒。我对吕玉兰特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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